锦衣寡妇的第二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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锦衣寡妇的第二春第2章 谁说我克夫？在线免费阅读

蕊姐儿把芸娘醒来的消息告诉了整个方宅的人。

不消多时，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妇人端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。

那妇人穿着深杏色的夹袄，袄领上缝着杂色的兔毛，把脖子遮的严严实实。下身穿着一条枣红色的裙子，腰间系着一条同色的腰带。

她进了门，立即用袖子擦干了眼角的泪珠。将黑漆食盒放到罗汉床脚，弯着身子把秦芸扶坐起来。

“小姐，你醒来就好。这种糊涂事儿，您可千万别再做了。这样子不爱惜自己，会伤了蕊姐儿的心，也伤了下人们的心。”

这少妇正是秦芸的陪嫁丫头——秀禾。

秀禾打小服侍秦芸，两年前被娘家哥哥赎了身，后来嫁给了大刘村上的一个杀猪户。

秦芸见过秀禾家的，虎头虎脑，一身腱子肉，但对秀禾也是一万个关心，是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儿。去年秀禾刚生了个大胖小子，秀禾在家里做娘子过的风生水起的，怎么会回到方家来了？

方家是房山城数得上名的富裕商贾之家，后院里还养着十多个使唤的丫头婆子，听到芸娘苏醒的消息，竟没有一个人围上前来服侍。

说到底，还是以前的秦芸，太包子了。

秦芸张了张干枯的双唇，说了声：“秀禾，你回来啦。”

秀禾忙打开了食盒，从里面取出碗冰糖雪梨银耳羹，一勺一勺喂过去。

“小姐，我来看你了。我嫁出去之后，这才不到两年，您怎么就被糟蹋成这个样子了？这次我来之前跟我家掌事儿的说好了。我这次可不是瞧瞧姑娘就走的，我是要回到姑娘身旁继续帮忙。我家里的朱大虎虽然年纪小，但皮实的很。我婆婆也爱带孩子，家里头省心。”

秦芸不怕多养一个人。可是听秀禾的语气，她明显不是奔着银钱而来，而是割舍不下之前的主仆之情，特意来帮秦芸的。

银耳羹炖的绵密粘稠，微烫却暖心。

秦芸还是有点于心不忍。秀禾现在也算是新婚燕尔。家里上有老，下有小，还有杀猪的汉子需要服侍。哪能不管不顾就把她她抢过来呢。

毕竟这个朝代的管家婆子，基本上是一整天都要待在宅子里的。

这事儿，还得再思量思量。“再看看吧。”

秀禾没争执。小姐一直有小姐的想法。就是心太善了，任何事儿都先为别人考虑。

“姑爷去世，这么大的事儿，理公子可是已经知道消息了？”

秀禾说的理公子，正是秦家的嫡长子钟理。经秀禾这么一提醒，秦芸想起来了。

自从丈夫方中庸死后，她就一直陷在悲痛中，傻事做了一堆，正事儿一件没有。连写个书信函告自己家兄都没有。

一会儿婆家人闹起来，她一个寡母带着个孤女，势单力薄。

“我现在就写封信，你拿到驿站寄出去。”

秀禾慌忙按住了她：“我的小祖宗，不急。这一日滴水未进的，还是喝完这碗羹再说。”

秦芸接过白瓷碗，自顾吃起了甜羹。这美食一入肚，干事儿也有精神了。她指挥着秀禾去叫了一众下人。吩咐了崔婆子把房里的炉火烧旺些。又叫了孙奶妈好好照看蕊姐儿。

方府后宅没有主人掌家的混乱局面终于结束了。

待她终于安下心来，安安稳稳的吃起秀禾送来的韭菜鸡蛋馅儿饺子时，有一个不速之客过来了。

进门就是一股大力，推开了门。横冲直撞穿过棉被帘子，进到堂屋里劈头盖脸的狂嚎。

“芸娘！你的心真狠呀。庸哥儿与你是患难夫妻。他为了护住你磕的面目全非，去到地下也人鬼难辨。你竟不陪着他，你竟有脸又活过来！”

来人正是方家那未出嫁，一直闺居在家中的大姑子——方钟湘。

话说上次芸娘跳护城河轻生，就与这湘姑娘脱不开关系。当日方中庸撒手西去，湘姑娘便抱着秦芸又嚎又叫的。什么秦芸让他们老方家断了根儿呀。自己的哥哥一个人上鬼路孤单寂寞冷呀。

这种傻事，做一次可以。做两次就是二愣子。

秦芸吞下皮儿薄馅儿大的饺子。放下白瓷碗，决定与湘姑娘见招儿拆招儿。

“凭甚我家姑娘不许活过来！”秀禾护主心切，从罗汉床檐上站了起来。她从小粗活儿细活儿做到大，身子健壮的很。近年又生了孩子，看起来比往日里更高了些，更健壮了些。

秀禾一向是不把这位宅在家中大事不会、小事不做、遇人不淑、嫁不出去的大姑子，放在眼中的！

她两步走到方钟湘身旁，充分发挥身高优势，居高临下的推了湘姑娘一把。“我们小姐可是方家正儿八经的大娘子，是你的嫡亲嫂子。你对她说出这种话，就是大不敬！湘姑娘的知书达理去哪儿了，端庄贤淑去哪儿了，难吃不成被狗吃了？！我可是个大嘴巴。你再这样不知礼，我明天就嚷到全房山城都知道！”

这一袭话，可谓打蛇打七寸，湘姑娘纵然年岁大了些，也还是不愿终身做个老姑娘。她，还是要嫁人的！

她又被秀禾推嚷着，连连后退数步。

秦芸放下白瓷碗，晃动着瘦弱的身躯，下了床。扶着秀禾慢慢站直。

对着虚空看了良久，终于在双眸中憋出了泪花。

都已经有射手疯狂输出了。她就躲在一旁做个温柔辅助吧。

一滴豆大的泪水从眼角滑落。“大姑子。相公去了，我原本也是不愿独活的呀！奈何桥上，我已经追上他了，却被他训斥一顿，推下桥来！”

“小姐，姑娘。你快别说这胡话了，什么要死要活的！”

秦芸抽噎着快要喘不上气来：“相公对我说：芸娘，我走了。你快些回去，好生活着，不要负我。务必替我顾好蕊姐儿，看好长姐，守好锦绣局和方家的产业。来年帮长姐寻一门好亲事，待她出嫁时，多添置些嫁妆！”

方钟湘本是十分伤心的。

她活了二十六年，大小家中清贫，父母不爱，养成了极冷淡的性子。还好幼弟听话，一小赖着她长大，长大后家中开始卖些布匹衣裳，攒下了一些银钱，过上小康富足的日子。

谁料，她一直仰仗和依靠着的幼弟竟归西！

她听到宅子里有下人在嚼嘴子，说芸娘和芸娘的娘亲焦老夫人都克夫。焦老夫人克死了秦县令。芸娘克死了方家二郎。

如果真是如此的话，她的幼弟，死的不值！

“你，你撒谎，你怎么会走上奈何桥？你克死了我家二郎，他怎么还会同你说话！”

听到“克死”二字，秦芸的脸当即拉了下来了。谁家死了兄弟都会伤心难过。但说弟媳“克死”兄弟，那就是赤裸裸的人身攻击。

“放肆！”秦芸止住了哭泣，太高声调。“我撒谎？青天可鉴，我腊月冬日从护城河上跳下去，半条命都没有了，当然走过奈何桥。若不是相公不愿我舍身陪他，硬把我救回来，我早也喝了孟婆汤了。至于大姑子说的‘克’，可是源出何处？相公在世之时，日日为了大姑子的亲事操劳。哪怕步入黄泉，也一再叮嘱我要为大姑子寻一门好亲事。相公至死不忘为大姑子忧心，大姑子竟怪我‘克’死夫君？大姑子不觉是你‘克死’庸郎么？”

秀禾附和道：“房山城谁人不知，方相公为了处理湘姑娘的糟心事儿，劳费了不少心思。”

湘姑娘肿肿的眼泡中全是不信：“你们，你们怎么敢这么说我？我，我可还未说亲！这种谣言传出去，我不用活了。”

“大姑姐也知道这是谣言？”眼看着湘姑娘就要崩溃了，秦芸转变了态度，她是要在这个时代好好生活下去的，不是来结仇的、“我当然不信大姑姐‘克弟’，大姑姐可曾信过我‘克夫’？”

湘姑娘迟疑了一下。终于摇了摇头。弟媳说的在理，前些年她闯了些不小的祸，都是幼弟费了好大功夫才搞平的。“我自然也不信芸娘克夫，都怪崔婆子嘴碎，在后宅里乱说。”

“崔婆子”，秦芸在心中默念了这个名字，狠狠地刻在心尖。

这后院之中，怕是出了有外心的贼了。

杨芸接受了湘姑娘的示弱，友善的拉起了湘姑娘的手。说：“相公在奈何桥上叮嘱我，一定要与大姑姐和睦、情同姐妹。也叮嘱我，要给他好好置办一场丧礼，做做法事，让他来世投个好胎。还叮嘱我们，没事多给他烧烧纸钱烧烧香，让他在地府能有个盼头。”

湘姑娘丧弟的悲痛又被激发出来，失声痛哭道：“幼弟呀！幼弟！阿姐不能没有你呀，我的下半辈子啊……”

这秦芸对湘姑娘的态度一变，秀禾也转换了脸色，忙给湘姑娘送上一把圆凳。又好心给她端了一杯热茶。

湘姑娘一杯热茶吃的抽抽噎噎。“日后每逢初一十五，我定然是要给幼弟烧多多纸钱的，这点不用担心。只是这丧礼，眼下是方家的三叔公在张罗，也不知道他办的怎么样了。”

三叔公？

方家现任的家主？

他的手伸着么长，拐了七八拐的亲戚了，居然还要管他们方中庸府上的丧事。

秦芸心中闪出一丝不好的预感：“他除了管相公的丧事，可还说了别的了？”

原本，方三叔公也是要料理秦芸的丧事的。没想到，秦芸活过来了。

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。湘姑娘眼神儿闪了闪：“他倒是经常带着他那豁牙子的孙子栋梁来我们府上转悠。”

这，这是被贼人盯上了。

一股寒气从秦芸背后生出。她将已写好的亲笔信装入牛皮纸信封中。点燃红烛，在信的封口滴上一串儿蜡油，然后从胸口摸出一枚金坠子，将祥云状的花纹印到蜡油之上。

一束栩栩如生的兰花，那是房山秦氏的族徽！

秦芸将热乎的信封交到秀禾手中：“快，快些将这封信，寄给我在岳麓读书的长兄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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